深化改革 机械行业晚到的春风

改革开放30多年来，机械行业俨然扮演着国有企业改革先锋的角色，自20世纪80年代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到90年代的股份制改革，机械行业实际已经走出了计划经济时期的有计划的生产主导型格局，在企业进出口权放开后，除航空航天等少数领域以外，中国主要机械制造领域基本上已经实现了市场化竞争格局。正是在改革开放的市场化背景下，中国机械制造业获得了举世瞩目的成长。但至今，由于参与主体体制上的差异，机械行业并没有真正实现“充分竞争”，也因此形成行业发展过程中阶段性的瓶颈。

“半市场经济下”的要素不均

20世纪90年代初期，我国启动了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机械工业部被撤销，机械行业走向市场，并允许民营经济和外资企业进入市场，行业高度竞争。机械制造企业市场活力被激发，经历了这一时期的发展，中国机械制造业市场化能力大大提升，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制造企业，但同时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与民营企业并非完全意义上的公平竞争，由于改革不彻底，中国至今仍然处于“半市场经济”时代，可以认为过去20年的中国经济是商品价格市场经济，要素计划经济的时代，机械行业是这种“半市场经济”的典型行业，普通机械制造业国有、民营和外资企业是以不同的供给条件竞争统一的市场环境。

但现有的机械制造企业的充分竞争更多体现在产品经营过程中的产供销体系和价格体系上，实际在企业要素的构成中还有诸多差异，这些差异实际导致了行业竞争中存在严重的不公平，而且由于不同企业之间的目标不一致，导致市场竞争的结果混乱，产业整合难度加大。这些要素包括体制机制（人力资源的能动力）、资金成本、政府资源等，这些方面都存在重大差别。显然这并不公平，民营企业苦于自己贷款困难，投资成本（土地、资金成本）高，科研经费少；而国有企业则存在投资主体不明确，激励机制不到位，企业缺乏经营自主权等问题。

在第一阶段改革红利逐渐消失后，这种不公平的累积导致企业经营目标的严重差异，资源配置难以优化，行业整合成本增加，行业综合效率出现下降。

军工行业非市场化的无形代价

任何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同时也一定伴随着国防能力的提升。2013年中国国防开支达1660亿美元，列全球第二位，这与排名第一的美国6820美元相比，无论是占军费开支总数、军费占GDP的比重，还是人均军费开支都非常低，所不同的是，中国军工企业至今处于计划经济生产模式，在中国经济出现全面产能过剩的今天，航空航天及武器装备制造企业并不用发愁自己的订单，甚至比处于高度竞争的普通机械制企业的日子安稳得多。

不过中国军费投入与美国相比存在巨大的资源浪费，大部分高端设备的生产利用率不足一半。军工企业产品定价至今采用的仍是成本加成模式，在这样的指导下，企业为了拿到更多的计划指标，必然以成本最大化为目标。而且由于军工企业的计划经济特征，大量的科研经费投入产出比低下。

一般而言，一国科研经费的投入产出比是1：7~1：12，一方面武器研发可以提升整体的装备能力，另一方面，用于军工的新技术、新材料可以通过产业化机制转化为民用产品，可以提高整个国家的科研水平。但由于中国的封闭式的研发体系与垄断型市场，导致中国军费投入产出比远远低于市场经济国家。

笔者在与企业交流的过程中有3个关于效率的故事。

第一个是半市场格局下的某工程机械国有企业。一次我带着一个发明家到公司进行技术交流，这家企业的总经理在听取发明家对自己技术的带着激情的描述后对在场的工程师说：“杨老是真正在做技术，他是在用感情和生命做研究，而你们，做技术就是在这里‘上班’。”

第二个是一家完全国际化公司的混合所有制企业。这家企业下面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说：“公司并没有网罗到社会最优秀的人才，但就是这波并不优秀的人才却能做成很多事，这就是体制机制。”他带着团队做一个重大的战略性研发项目，花了六年的时间，仍然在亏损，但终于看到了实质性的突破。他说：“很难想象其他任何一家企业能够容忍这么长时间的产品开发。”

第三个是完全垄断的一家航空工业企业的领导，他在听我评价由于体制带来过度投资的浪费时说：“这还不是最大的浪费，最大的浪费是现有体制下的人才浪费，像我们这种航空航天企业每年都吸引了大量的优秀人才，但很多年轻人来到单位后都在察言观色，明争暗斗，创造力和工作激情消失殆尽。”

如何理解混合所有制

由于国有企业的壮大，完全私有化的成本已经太高，混合所有制是一条非常好的改革路径，即公有经济和非公有经济联合持股，在引进新的股东的同时，实现管理层激励。所有企业以统一的市场准入制度，国有资本投资主体实现资本化，即以公司形态出现的金融企业如资产管理公司、社保、国投、汇金公司等作为国有企业的出资代表，实现投资机构与企业经营的隔离。

其实，在中国特别是机械行业，不乏混合所有制的案例，严格意义上讲，几乎所有上市企业都是混合所有制，但所不同的是，有的企业形成了现代企业治理结构，即持股机构与企业经营的隔离；而大部分国有企业却没有因为其他股东的参与改变政府干预的局面。

国内机械行业中比较成功的混合所有制企业如三大汽车集团、中集集团、江铃汽车、威孚高科等企业。

中集集团从成立之日起就是外资与招商局对等持股，外资退出后中远加盟，公司始终保持了两大股东对等持股的格局，并且始终都保持了所有权与经营权的分离。中集经历了亚洲金融危机、国际金融危机和中国国内产能过剩的经济下行，但至今保持着巨大的活力。在商用汽车体系中，三大重卡集团如雷贯耳，但盈利能力最好、经营最稳定的却是中卡企业江铃汽车与零部件企业威孚高科，这固然与公司的产品定位有关，但我们也注意到这两家公司的股东除国资委以外，还有一方来自外资股东，是典型的混合所有制企业。

中国国企的改革滞后显然已经导致了一系列的资源配置问题，但在中国经济转型期，国有企业深化改革将进一步释放红利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