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冶中:三一集团董事长梁稳根的儿子不好做
从长沙市区开车到三一集团总部需要四十分钟,沿途经过“三一大道”和“三一路”,最后就能看到大片的厂房、办公楼和变形金刚一样的吊臂泵车,太阳一照,远处正在施工的脚手架变得刺眼。 这个商业王国还在扩张,而梁冶中要到很晚的时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未来可能“不得不”继承它。 拧巴的小梁总 梁冶中是三一集团董事长梁稳根的独生儿子。2006年夏天,梁冶中从英国华威大学计算机管理专业毕业,进入三一集团工作,历
从长沙市区开车到三一集团总部需要四十分钟,沿途经过“三一大道”和“三一路”,最后就能看到大片的厂房、办公楼和变形金刚一样的吊臂泵车,太阳一照,远处正在施工的脚手架变得刺眼。
这个商业王国还在扩张,而梁冶中要到很晚的时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未来可能“不得不”继承它。
拧巴的小梁总
梁冶中是三一集团董事长梁稳根的独生儿子。2006年夏天,梁冶中从英国华威大学计算机管理专业毕业,进入三一集团工作,历任车间调度员、财务本部副总经理和团支部书记。他今年24岁,他的秘书和他同年,叫他“梁先生”。更多的人叫他“梁总”,要是梁稳根也在场,就叫他“小梁总”。
“我不喜欢人家叫我梁总。梁总,那是我爸。”他说,“可我也得用用这个身份。既定事实,改变不了它,就利用它。”
梁冶中现在使用的是爸爸以前的办公室。房间很大,挑高得有4米,但是有点空,办公家具也是老旧款式。他说有时候坐在这“觉得特紧张”,好在可以抽烟。桌上有他一周的日程表。这天是2008年8月21日,礼拜四,他上午有3个会,分别讨论财务本部的工作安排、近期外汇风险管理和未报废物资的处理。下午机动安排,可后来也被他爸拉去开会了。晚上接待《中国企业家》的记者。多亏有记者来,他才去了那家叫做“灵魂”的酒吧,聊了5个小时的天,还喝了3瓶红酒——这地方他两年没来过了。
不要说泡吧,他现在连游戏也很少玩了。“还打什么游戏呀,每天就是上班。上班,那可够呛的。”他甚至说,在三一这么一个重工企业,他每天两点一线,都很久没见着什么女孩儿了。桌上还有一张废纸,上面有些涂鸦和划得乱七八糟的字,只有六个字看得清楚:“开会,开会,开会。”
这样的生活,梁冶中已经过了两年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墙上有一张世界地图,他比划着告诉我们,上面有哪些国家他留学时都去玩过。刚工作的时候老失眠,梁冶中给自己安排过一次“往世界极东处”的旅行。路线是泰山-曲阜-海南-秦皇岛-天山-西安-都江堰和岳阳楼,结果半路到秦皇岛就接到他爸的电话,“说要开会,就回来了。”
直到现在,梁冶中还是经常失眠。“梁稳根的儿子不好做。”他说,“有时候觉得,他笼罩在我身上的光辉太大了,很难超越——但又必须超越——否则我算什么?”
减少的不只是玩乐时间。梁冶中喜欢赛车,有一辆黑色路虎和一辆改装车,可这爱好在和他爸的一番交谈后也放下了。“他说,一个男人到最后,看的是你说出的话是不是更深刻、更有道理,男人的成就在这里,而不是一些生活上的追求和兴奋感。”
梁冶中已经“被心甘情愿地拧巴成了不是韩寒的样子”。他和他爸一样,也长年住在简陋的公司宿舍里——只有这样才赶得及每天早上七点半上班。他对物质享受也不怎么讲究。身上的西服虽然是G&H,英国名牌,但并不合身,是他到北京参加团代临时买的。手上有块欧米茄,不过他很乐意告诉大家,这表是他拿自己的工资买的。迄今为止,他见过的最多的现金是500万,却不及高中第一次“截获”一万块压岁钱的兴奋——“怎么花也花不完,也就是放学去吃吃肯德基。”
据说梁稳根是个除了工作没有个人生活,只爱好散步、爬山和开会的男人。现在,连梁冶中自己也意识到,他和他爸越来越像了。
“80后是选取的一代。我这两年一直在做选取。选取自己的价值观和要遵循的理念。或者说大一点,选取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以什么样的姿态走这条路。”
两年的工作经历并没有带给他现成的答案。不久前爷俩还有一番争论。按照原计划,梁冶中在回国工作两年之后将继续求学。父亲希望儿子在国内念MBA,儿子则举棋不定——想去清华北大看看,又想去美国,毕业之后就可以去很牛的公司工作——除了三一,他还没在别的公司干过。“说三一好,那都是人家告诉我的。”
不过最终还得要回来——梁冶中非常清楚。有时候他也跟秘书发发牢骚,说恨不得有个兄弟,宁可把企业让出去,自己也好减减压。不过这不过是半真半假的调侃罢了。他爸有一次也半真半假地说:“人家有的兄弟还争宠争权呢,我给你机会你还跟我发嗲。”
被安排的人生
作为一个接班人,梁冶中的人生是从2000年开始的。这一年,梁家在岳麓山边买了三千块一平米的别墅,16岁的梁冶中从乡下奶奶家搬到长沙念高中。从这一年开始,梁冶中被安排旁听公司的董事会。“16岁还好,我还知道9岁(就旁听)的呢。”他说,“后来留学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回来,也没闲着,都在公司,就一件事,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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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大企业开董事会,谁都得听着。可这里谁都可以打断董事长的话,谁都可以争论,谁都可以吵架。这么好的经营氛围和持久性的团队是我最羡慕我爸的地方。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老婆一起的时间都长。我也期望有这样的团队。”
当年,梁冶中倒是听得不烦,但也没当真。不过,8年以后,梁冶中体会到这项安排的好处。“我等于在进公司之前就接受了8年的战略思维培训,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举足轻重的。等到我开始工作的时候,很多步骤就可以省略了。”
人生的第二项安排发生在两年后。高三时,妈妈告诉他,家里打算送他到英国念书,半个月后启程。18岁,一觉醒来,他接受了“既成事实”。第二天,他告诉女朋友出国的消息。出国一年后,他们分手了。“反正我也不是善于规划自己的人。我生活里每一次变化都是被安排的。这有什么遗憾和不满的?就这么过呗。”他说,“反正我也扛不过我爸,因为他说的后来都被证明是对的,我不能自己骗自己呀。”
他坦言,“我这人没有明显的叛逆期。我自己的意识和兴趣始终没有挖掘出来,都是我爸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当然我也想过别的选择,可我体育不好,不会画画,也唱不好歌,我能干什么去呀?我不跟家里较劲。你说私奔,能奔哪去呀?”
在恋爱这件事情上,梁冶中的宿命感尤其强烈。他后来还有过几次恋爱,不过都没有下文。他喜欢看帝王题材的电视剧,每每觉得家里是在“选太子妃”,“他们不在意你身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在意这女人带来一个什么样的孙子。就好像康熙选择雍正是因为乾隆一样。”他说,“这对于一个家族企业来说非常重要,我也特别理解……但是有的感情就像水晶那样纯洁,你真不忍心打破它。”
其实梁稳根挺为儿子的恋爱问题着急的。有传言说,他曾经放话,有谁能给儿子介绍个靠谱的女朋友,奖励100万人民币。
他也曾经很严肃地找儿子谈话,说你找女朋友积极一点嘛。儿子就很委屈,说,“我怎么积极啊,一次整俩?”
有时候儿子看到爸爸的白头发,“也特别想结婚成家,早点把这问题解决了”。但“代沟是信息不对称和价值观不对称造成的。信息不对称好说,我一解释他们就能明白,也是过来人,知道现在谈恋爱不是他们过去搞对象的概念了。可是价值观就不好说了,很难让他们明白恋爱和结婚不是一回事。”
白天,梁冶中说他坦然接受父亲的塑造。“谁的价值观又不是被父母塑造的呢?我已经形成了这样的概念:一个做大事的人,要判断的是一个事情对你的好坏,而不是你喜不喜欢它。要服从大目标,很多个性就必须被打磨掉。”
到了晚上,在酒吧里,他喝了些红酒,看着窗外的夜幕说:“我压抑过、郁闷过、彷徨过、难受过,但是我的选择一直都是慢慢地去接受它,而不是挣脱它。这是一个彷徨的过程,我现在还是在这个过程中。”说到底,他别无选择。“我的人生是被别人左右的,所以我的压力不是来自自己,是来自别人的期望。这种压力是我的宿命。”
“别人”不只是父亲。梁稳根手下的“八大金刚”,都是看着梁冶中长大的。“现在,他们也都在看着我。”梁冶中说。
在他的办公桌上,除了一份合同和一份拆分计划,还有一张家庭合影:梁冶中坐中间,左边是他妈妈,右边是他爸爸。这是去年夏天他的23岁生日宴会,一家人吃了顿饭,三一集团总裁唐修国的爱人李阿姨给拍了这张照片。这也是一家三口多年来惟一的合影。
如今看起来,这照片不仅是温馨的暗号,也是自我鞭策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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